前段时间，扫地机器人行业领头羊科沃斯（.SH）的新品发布会上，CEO钱程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发布产品，而是怒斥竞争对手抄袭。
“被抄袭的产品只能是外观相似，更别提用户体验了。我们钦佩优秀竞争对手带来的产品创新，但对于赤裸裸的抄袭和专利侵权，我们应该坚决抵制，坚决维护自己的权利。”
钱程口中的竞争对手，或许就是追觅科技，这家公司近几年发展迅速。
2017年，追觅科技成立。发展初期，追觅主要为小米代工，生产吸尘器、扫地机器人、吹风机等，代工收入一度达到70%。但随着公司资金、品牌渠道日趋成熟，追觅科技逐渐去小米化。
2020年追觅科技推出扫地机器人产品，年营收22亿元。2021年追觅获国家高新技术企业认定，年营收超40亿元，并完成36亿元C轮融资。2022年追觅营收预计突破60亿元，OEM营收占比降至30%左右。
在推出首款扫地机器人后，追觅两年内已经推出了8款扫地机器人新品，基本每三个月推出一款新品，快于行业一年一到两次的更新频率。从公开营收来看，追觅与行业领头羊的差距正在逐渐缩小。
这里我们分别统计科沃斯和天可品牌的营收，天可品牌自成立以来，主打智能生活电器，逐渐成为集团营收的重要推动力，2022年天可品牌营收已逼近科沃斯，达到69.09亿元，占集团总营收的45.09%。
追觅科技CEO余浩表示，预计2023年公司年营收将突破百亿。未来三年，余浩提出三个小目标：“2023年行业技术第一；2024年行业市占率第一；2025年行业利润第一。”
然而，近两年来，宣称“核心技术是一切的基础”的追美科技却多次陷入知识产权纠纷，其中提起诉讼最多的一方，正是科沃斯旗下的田可。
两家公司的知识产权诉讼交锋，是在行业内卷化的背景下产生的。这一切的根源在于，智能家电行业是技术创新的“附庸”，虽然近年来该行业提供的产品（如扫地机器人）技术进步巨大，但其自主性不足。
第1部分
行业爆发专利纠纷
据知产宝数据库显示，自2022年6月以来，科沃斯及其子公司天可已在天津、南京、苏州等地法院对追美科技提起21起专利侵权或不正当竞争诉讼（包括未决案件+立案后撤诉的案件），大部分案件由天可发起，系列案件累计索赔金额约8000万元。
2022年10月28日，田可公司诉追米公司等被告侵犯发明专利权案，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驳回田可公司的诉前保全申请。
本案涉及的专利为发明专利ZL2.5“清洗机、清洗设备及存储介质”，该专利在清洗机机身上增加了显示屏，用于显示清洗机上至少一个部件的工作状态信息，使得清洗机的工作状态能够直观的显示出来，用户能够直观的了解清洗机上各部件的工作状态，有助于提升用户体验。
追美公司主动承诺自2022年10月30日起停止生产、销售涉嫌侵权的四款无线洗地机，即无线洗地机H12、无线二合一洗地机M12。法院认为，追美公司承诺中的停止生产、销售时间点指向电商“双十一”大促季，属于紧迫的“时效性强的场合”，在此之前停止生产、销售可有效消除行为保全的紧迫性。
据悉，智能无绳洗地机是追觅科技2021年第三季度推出的新品，在“双十一”期间，该产品连续30天登顶抖音榜，累计销量达1.2万台。
也就是说，追美的这款产品从市场热销到因侵权诉讼下架，只用了一年时间。目前，追美官网上已无上述四款产品的宣传信息。
在宁波中院立案后，田可又对追梦公司提起了多起侵权诉讼。结合相关专利信息，显然田可的侵权行为针对的是追梦公司仍在销售的系列智能地面清洁产品。这些产品与已下架的产品外观几乎一模一样。
田可电器就ZL2.6“显示屏面板清洁控制图形用户界面”外观设计专利（下称专利号095）索赔5300万元，南京中院此案已审理结束，一审判决尚未公布。
（左图为专利号095的图纸，该设计描述的显示面板上有代表脏污程度的污垢环，右图为相应产品的外观，以TINCF 1000洗地机为例）
但对于创新门槛较低的外观专利，仅用于显示屏设计的外观专利就索赔5000多万，可能有些过高。
针对ZL2.3“清洁机”外观设计专利（下称专利号139），天可公司将梦想家等诉至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索赔50万元。后因管辖权问题，该案移送天津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审理，目前仍在审理中。
（附专利第139号）
近两年，追美科技也在诉讼层面对科沃斯、天可展开反击，截至目前共有5起案件未结案。其中，2022年9月，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了追美诉科沃斯不正当竞争案，涉案金额在500万元左右。2023年，追美又新增4起针对天可的专利侵权及不正当竞争案件，累计索赔金额逾2000万元。
（补充涉嫌侵权产品图片）
此前，2022年8月，追美电器在杭州中院起诉天可侵犯实用新型专利权，索赔500万元。涉案专利为“一种电机及具有该电机的清洁装置”ZL2.9号实用新型专利，被控侵权产品为FW25M-01吸水式吸尘器（无绳智能吸尘器）。但今年3月，追美电器主动撤诉。
鉴于近年来双方专利摩擦频发，从涉及的专利无效信息来看，我们认为系列诉讼极有可能围绕下图中的专利展开。2023年1月6日，的21.7“吸尘器”发明专利被宣告无效。
在田可与追美的诉讼中，田可还被百年清洁品牌比森（）在美国起诉侵权。比森的产品包括洗地机、蒸汽拖把、织物清洁机等，2016年进入中国市场，在深圳、上海设有研发中心。官网数据显示，2020年，比森全球销售额达20亿美元，连续四年位居北美清洁家电销量第一。
2022年2月，毕胜向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提出377调查申请，声称田科销售的洗地机涉嫌侵犯5项专利。同时，毕胜在美国特拉华州法院对田科提起民事诉讼。同年3月，毕胜在武汉中院对田科提起三起专利侵权诉讼，单项索赔金额超过2000万元。紧接着，田科智能在苏州中院反诉毕胜侵权，单项索赔金额也在2000万元左右。
（必胜VS天可专利无效诉讼案信息）
2022年10月和12月，必胜的5项中国专利被宣告无效，无效申请人为天能。必胜对天能的专利挑战未获支持。今年2月，必胜在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主动撤回了对天能的侵权诉讼。3月，ITC对侵权指控作出初步裁定，认定天能未侵犯必胜的专利权，可以继续销售洗地机产品。此后，天能也撤回了对必胜的侵权指控。
值得一提的是，不占据市场优势的云景智能也将侵权的矛头指向了追美科技。据悉，云景2019年至2021年的营收分别为2000万元、8亿元、20亿元。而2022年上半年云景的销售额仅为3.5亿元左右，较2021年同期下降12.9%。
2022年4月和6月，云景智能在深圳中院起诉追美科技侵权，共涉及4起案件，每起案件最高索赔金额均不超过500万元。立案后，1起撤诉，1起驳回，2起一审结案，但结果尚未公布。同年9月，追美科技还在长沙中院起诉云景智能侵犯实用新型专利，索赔金额逾300万元。但今年5月，追美科技撤诉。
智能家电行业专利诉讼不断，背后的核心原因是该行业处于技术创新“附庸”的尴尬地位。
第2部分
智能家电的第一原理
如果从第一性原理上看，科沃斯、石头扫地机器人、追觅智能、美的、英净等企业都主打智能化，用创新技术革新传统家电市场，创造更美好的生活体验。
说到智能家电的创新，很多人可能并不以为然，但以上述公司第一条高速增长曲线——扫地机器人为例，科技含量确实不低。
一个小小的避障动作，用到了激光雷达、3D结构光、dToF、AI算法等技术。技术的革新，带来了扫地机器人近几年的爆发，数量和价格都水涨船高，相比早期随机碰撞的扫地机器人，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
正是因为技术创新带动了行业爆发式增长，相关企业才不得不打起专利战，其逻辑就是抢占技术创新的企业标签权和产品定价权。
因此，科沃斯CEO在发布会上怒斥竞争对手抄袭。
追觅创始人在朋友圈指出云净的产品落后。2023年5月，云净发布首款智能洗地机S1。据悉，该产品独创MAX增强功能，最大吸力76AW；支持180度平躺，全屋低位空间无死角；10级全链路自清洁、离心甩干+热风烘干等。但产品发布后，却遭到追觅创始人余浩吐槽，称其为落后产品。
但在追求“技术创新企业标识和产品定价权”的过程中，相关企业仍遇到困境——企业标识和产品的技术认定不足。
如果你在京东或者其他购物平台上搜索扫地机、洗地机，会发现它们的外观都很类似，功能上可能有些差别，比如科沃斯更适合懒人，换水频率更低，还有语音唤醒，而石头扫地机器人则更有科技感，有红外、LED弱光辅助等，这些功能并不能完全区分出各家公司。
真正有辨识度的产品，比如乔布斯2007年发布的iPod+phone+。比如马斯克的特斯拉，一路走来产生了多少有辨识度和被模仿的东西：一体化压铸、纯电动架构、辅助驾驶、智能工厂……
只有技术得到认可，才能拥有相关的企业标签和产品定价权。否则，只能陷入行业内卷。以洗地机轨道为例：
2016年，天可推出第一款洗地机，比森推出第一款洗地机。2019年至2023年Q1，中国洗地机市场呈现爆发式增长，行业规模分别为1亿元、13亿元、58亿元、100亿元、23亿元。洗地机早期，天可占据绝对王者地位，但后来份额开始大幅下滑。
据奥维云网数据显示，天可线上（科沃斯线下线上份额约为30:70）洗地机份额变化如下：2021年69.7%、2022年50.3%、2023年41.8%——天可依然是洗地机老大，但线上份额也被筑梦、美的、四通、海尔等企业抢走，合计27.9pct。
在线上市场份额超过40%说起来还不错，毕竟消费者的选择是多样的，一家公司的产品永远无法满足所有消费者的需求。但总体来说，龙头公司的利润率都比较高，但如果看科沃斯，它的净利润率在过去两年半的时间里一直在下滑，从15.4%下降到了8.2%——作为第二条增长曲线的天可的爆发，并没有带动科沃斯净利润率上升。而同期，石头科技的净利润率从24%增长到了21.9%，远超科沃斯。
洗地机龙头的表现，体现了行业体量。问题还是出在行业内企业普遍缺乏技术认知。那么我们再进一步探讨：智能家电行业为何缺乏技术认知？
原因在于，智能家电行业是技术创新的“附庸”。
从多数企业扫地机核心零部件自产与外包可以看出端倪。AI芯片外包、LiDAR测距模块外包、电机外包、电池外包……相关企业只能做一些结构件、外观件。这就能解释上文说的“附庸”：扫地机的技术爆发，来自于其他更高科技行业的技术溢出，比如自动驾驶。
“地球不围着你转（产值不够大），你也不要想着让地球转。”这导致智能家电行业一直没法做出划时代的产品，大家差别不大，所以陷入内部竞争。为什么说苹果的产品是划时代的产品呢？因为它既能让地球围着它转，也能让地球转。
第一代苹果屏幕由康宁公司设计和生产，这背后的故事耐人寻味。乔布斯找到康宁首席执行官温德尔·威克斯，用“现实扭曲立场”说服他在不可能的时间内（6个月）拿到他想要的玻璃屏幕。后来，温德尔说：“我们生产出了以前从未制造过的钻石玻璃。我们把我们最好的科学家和工程师抽调到这个项目中，我们成功了。”康宁玻璃公司一夜之间改造了肯塔基州一家生产液晶显示器的工厂，开始生产钻石玻璃。
从2007年的第一代到2009年的3GS，所有的芯片都是苹果从三星定制的。但乔布斯并不满足于此，在开发3GS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研发自己的芯片，开始“扭转乾坤”。2010年，随着4的发布，苹果自研的A4处理器正式亮相。从此，苹果有了自己的想法——有没有自研芯片，成为了高端手机和低端手机最明显的分界线。比如华为就是在自研芯片（部分机型）之后，才取得了高端地位。
作为技术创新的附庸，最终的命运是行业向内走，涉及价格、诉讼，有时“躺着也会挨枪子”。在科沃斯中期财报电话会议QA环节，有分析师问到营销费用增加的原因，得到的回答是这样的：费用的增加并非单纯的流量广告费，增加的大头是售后和维修费用。这主要是因为天可从去年四季度开始就出现电池问题，大量机器需要翻新、更换电池，产生了不少费用，这些都计入了销售费用，导致营销费用增加。
如何突破技术创新附庸的角色，是所有中国智能家电玩家都需要思考和解决的问题。而追觅作为行业内多起知识产权诉讼案的公司，恰恰想到了新的出路——进入更大的市场（行业内首家进入人形机器人行业的公司，今年3月28日召开发布会）。如果产值足够大，或许会有核心供应商愿意围绕它转。如果能量产，取得好的销量，就能扭转乾坤（关键部件自研）。
总之，智能家电行业，家电属性较重，智能属性较轻，核心原因在于处于技术依赖的尴尬境地，类似手机行业组装厂争相“真正首发”。只有投入更多研发费用，进入产值更大的智能机器人赛道，努力摆脱技术依赖的境地，才能真正崛起，走出内循环的恶性循环。
